2011年12月14日 星期三

“Sometimes you have to do something unforgivable just to being to go on living”










在《榮格自傳》中,他提及那段生命瘀塞的時期,就在妻子死去,又跟佛洛伊德決裂之後,突然,他感到茫茫無方向。

他每天去拾石頭、做模型、畫曼陀羅,做各種看似毫不相干但直達內心的事情。直至一位女病患寫信告訴他,他畫的曼陀羅,是一幅幅藝術品。他激烈反對這樣的說法,但同時,他靜觀自我內在的對話,他想到,有一個聲音會一直跟隨他,如果他輕信自己所畫的是藝術作品,而且朝著這路向發展,終有一天那聲音會反問他︰「你以為這樣的畫就是藝術嗎?它根本一無是處。」他說︰這樣的聲音足以毀掉一個人。

而我從沒洞悉,這樣的聲音的破壞力,我可以感到它在我之中,活了很長的時間,它也在我認識的大部分的人之中,人們互相詆譭和傷害,但因此而死去的人非常少,大部分的人都只剩下一點點。只有一點點地活著。



適用於現代人當前的原型就是,分裂。榮格說。

吹汽球 1

我對自己說,要善待自己,起碼,在糟透的時刻,面對不友善的對待,或窘迫的場合,要把自己帶走,以及,請別人以自己喜歡的名字稱呼自己。但,在印象中,我好像一次也沒有有成功做到。
這是挫敗的體驗。

嘔吐

晚上,睡不去,晨起,抑鬱。起來,寫一封信,打一個電話,喝了一杯熱奶,做了一半瑜伽,便走到陰暗的地方,吐了,唏哩嘩啦地,翻倒了喉嚨和胃部,像抽掉一整個人地吐出來。

(上一次嘔吐是去年在愛荷華的冬天。我一直在想,嘔吐是為了什麼)

把坐廁抹乾淨,清潔了嘴巴,轉過頭去,貓已經站在門外,張大了圓眼,看看我的臉,再看看坐廁,耳朵向後聳了聳。平常我們並不親近,她有自己的世界,但那一次,我突然氣速無法呼吸的時候,吐嘔的時候,她也靜靜地站在一旁,瞪著眼睛,煞有介事地看著我。

(動物會習慣生死吧,她會不會只是期待一場死亡或意外的上演?但我寧靜相信,那是出於對同屋的關顧。)

於是我決定,再也不見另一個她。這決定如此熟悉,好像已作出過無數次,接近一種行為模式,關於斷絕的快樂,便增加了日積月累的負擔。

2011年12月6日 星期二

只是去買兩件豆腐

餓了,到街上去買做菜的材料。

已經有一段時間,買菜都走遠一點去街巿,為了避免,到大型超巿成為日常生活一部分,變相助長剝削他人和自己。進入了濕滑的街巿後,走到賣豆腐的檔子,那裡有一個友善的看檔小姐,她對我說︰「後天,當你再來的時候,這一整列攤檔將會面目全非。」她說︰「加租三萬多,我們這裡佔了兩個鋪位,合共七萬多,老闆決定不再賣豆腐。」

(豆腐兩件才五元,要賣多少才是七萬?)

「你們會搬到哪裡去?」

「我不知道。」她的眼睛看了別處︰「老闆可能會把檔子外判給別的人。不過呢,以後,如果你要買豆腐,這一整個街巿,就只有兩檔。」她指了指另一個角落︰「而他們都屬於同一個老闆,即是,獨巿了,再沒有競爭,加了的舖租,就會轉嫁到你們身上去,他們賣什麼價錢都可以。」
我沒有說話。我來這個街巿,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好不容易找到熟悉的檔子,以合理的價錢買到新鮮安全的食物,看見令人安心的臉容(是的,販賣者給人的感覺,也會影響我購買的經驗,間接也會影響我做出來的菜,我這樣相信)。

「唉,我已習慣了跟你買豆腐。」我說。

她笑了︰「有些客人說,他們不介意貴一點,如果那些販子態度良好,不過……他們說只好不再吃豆腐了。」

這時候有別的客人,我跟她道別就轉身離開,感到那街巿的路非常狹窄,而到處都是太黑的烏鴉。

這裡改變得太快,幾個月前,我常常去買便宜味美鮮榨果汁的店子(那裡有親切的老闆和店員),靜悄悄地結業了;信任的中醫離開了中藥房;豆腐小姐和豆腐也消失了……

我以為霸權在超巿,就走到街巿去,但霸權其實是一種念頭,像細菌那樣慢慢擴散到不同的地方去。我們可以怎樣呢,我一邊走一邊想,只有更溫柔吧,但,世界不會因為有更多溫柔的人而改變,它可能永遠也不會是我們的,溫柔就是連這一點也包容吧。

我愈來愈不喜歡到街上去,寧願在家裡寫字,和貓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