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過去之後,我終於能看清楚當時的面貌,隔著一張照片的真空距離。
攝影師曾經告訴我,他把拍下來的影像,儲存在底片裡,而底片存放在一個隱密的箱子之中,經過一段的漫長的歲月以後,底片會被沖曬成照片,或不。
「直至拍照的時空完全消散,它甚至不再存在於腦子裡,就像從沒有發生過那樣,照片才會出現被觀看的意義。」他說。
去年秋天,我到美國I巿,參加一個國際寫作計畫。剛抵達的一個多星期,我難以自制地惴惴不安。不知道是因為留在身體裡的時差,還是把自己暴露在一個陌生的語境裡,我感到房間內的牆壁形同虛設,因為住在同一幢酒店裡的三十多個作家的影子和氛圍彷彿總在我附近,以至集體活動開始之前,我為自己化妝的手總在不住顫抖。
我忍不住走到外面,那裡有一條延伸到遠處的河流,我沿著水經過的地方慢慢踱步,松鼠和啄木鳥就在身旁,牠們互不干擾,我突然感到,自己置身在一張照片中。「這也終將過去。」我想。
以後的日子,我便以「這是假的」方式過活︰毫不妥協地拒絕不喜歡的邀約和不合理的事情,盡量實話實說,但有時撒謊,盡情地笑或把臉拉下來,跟各個交情太淺的人深入地交談、爭論或吵架、擁抱、親吻、狠狠地喜歡對方直至某一方不能忍受而走遠,同時不介意被討厭或流露厭惡。
旅程快要結束的時候,作家們依依不捨地說︰「但願能留在這裡更久。」工作人員卻饒有深意地回答︰「你們總得回到現實裡。」
當我回到自己的城巿後,卻不知道如何向那些路經這城巿而要求見面的作家解釋,不回覆電郵或婉拒邀約並不是因為善忘或冷漠,而是沒法處理因照片而產生的錯亂──我應該拿出哪一個自己來與他們相聚?或,如何能跟一些從照片走出來的人握手或會面?
或許我只能如此徹底地理解一幀照片,把生命某個階段視做照片而切實地停留在那裡。
(原刊《自由時報》十月四日「失去洞穴)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1/new/oct/4/today-article3.htm
渤海海水倒灌.震蕩回流.香港「科技城」
1 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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