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時間表掌握在誰的手裡,而我們會不會始終是,那個聽到上課的鈴聲便面容僵硬地丟掉了手中玩具的孩子。從那時開始,「時間表」的概念烙進了每個人的內裡。
二十七歲那一年,我進行牙齒矯正,他們非常驚訝。「你現在可以矯正牙齒嗎?」有一個人說。而另一些人說︰「你應該在年紀尚小時做這種事。」他們指出我違反了他們的時間表,如果我們不按著那個祕而不宣而早已被設置在每個人內在的時間表行事,例如在各個「適當的」年紀戀愛、交友、穿上各種配合年齡的衣服、找一個人結成伴侶、生育,以至旅行、工作和睡覺,將會受到層出不窮的詰問。
我想起了一個兒時遊戲,一群人圍成一個圓圈,其中一人通過密議而成為領袖,他做一個動作而所有人默默跟隨,反應最遲緩的人則要受罰。那其實不止是遊戲,也是某種規範──服從多數,否則將被孤立,而所有關於自由的寂寞和痛苦,大概就在那時候開始體驗。
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我感到自己在一個泳池裡重複遇溺。那是一個由凝固了的豬油形成的泳池,在把頭抬上來又潛下去的每個瞬間,我在想,放棄孤獨的自由,或,成為被懲戒的自己,而每一刻都有窒息的危險。
三十二歲的時候,我初次學習騎自行車,連人帶車翻倒在草堆裡之後,腿上的瘀傷過了兩星期後逐漸消褪,我想到早已遺忘了的生命之初,如何戰戰兢兢地學步的徬徨,或喜悅,並切實地感到,衰老原來並不是生理狀況,而是,一種埋在生命深處的疲憊,以及無法僭超時間表的消極憤怒。
(原刊《自由時報》十月二十五日「失去洞穴」)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1/new/oct/25/today-article3.htm
渤海海水倒灌.震蕩回流.香港「科技城」
1 週前
我不知道為何人定下了時間表後,又要被時間表定下。剛好我也在學騎自行車,坐上車後,我根本對學走時的平衡毫無印象,還是人長大後就得傾斜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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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日漸側彎的脊骨,大概肯定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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