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河流

那天下午，跟P討論改編的事，她說︰「皮膚的接觸會讓人產生情感上的依賴。」這句話一直留在我的腦裡。

久未探貓。打開貓咪房子的門，藍莓貓已坐在屋的深處，以一種看著熟人的目光一臉冷漠地看我。我喚她，她不理會，只是與迎面走向她的紫菜互舔對方的臉。我蹲下來，把手放在她的頭顱，順著脖子一直撫向尾巴，便湧起了流淚的衝動。分別多時，平日也沒有特別掛念，或許情感其實銘刻在皮膚的組織裡，當我們仍然住在一塊的時候，她總是會坐在我的附近，讓我把手擱在她柔軟的身上。

那天，剛認識的朋友問我︰「摸藍莓貓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我一下子想不到什麼，只是告訴他︰「肉肉的。」今天下午，當我的手再次觸及貓，便知道，那是把手放進一道灰色的湍急的河流裡的感覺，所有的所有不斷流逝，什麼也無法抓緊，在指縫間流過的水，略過了當下便永遠不會重來。

藍莓貓顯然也記住了那些日子，披毛被我的手撫過，便放鬆身子躺下。之後，我在收拾房子，讓她們可以躺在乾淨的地板上，藍莓就坐在旁邊盯著，就像以前，我寫作，她就躺在稿紙上。忙完所有要務，我什麼也不做，進入了貓的角色，坐在她身旁，把她當作主人陪伴她，她似乎很高興，尾巴掃過來又掃過去。不一會，我就離開，把門關上。她仍然留在原來的位置，沒有走出來送我，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默契︰「我是愛你的，但我不要依賴你」。牽掛是一種壓力，容易讓貓生病，因此，懂得在感情上自我保護的成貓，身子會比較強壯。

「皮膚的接觸會讓人產生情感上的依賴。」是的，因此不要輕易跟任何生物有皮膚上的接觸，否則，皮膚的記憶比腦裡的記憶更難以清除，或，乾脆盡情地跟任何生物有皮膚上的接觸，那麼，過度頻繁的接觸會讓人記不清楚到底誰是誰，混亂的記憶便無法滋生危險的情感。

走出了房子，走進了郵局取一份掛號郵件，是T地的她寄來的貓咪月曆。她記得貓咪跟我已經分開，因此遠遠送來T 地的平面貓以作陪伴。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得到如此窩心的對待，但這大概跟我無關，只是遇上的人都充滿善意。